Tuesday, February 23, 2010

巴西學生運動初體驗

/文:林明賢

去年十二月初到Belo Horizonte不久,一位巴西南方(Rio Grande do Sul)的大學生Lucio Centeno也來到這裡,跟當地的許多社運工作者進行數場經驗的交流座談,這是來巴西之後第一次接觸巴西的學生運動,感覺好像時光瞬間又到迴轉了二十幾年前。當時的第一印象是巴西的學運跟社運的關係非常緊密,他們參與的都是社會議題;而我在Belo Horizonte認識的許多朋友也是在學生時代就參與MST的活動,畢業進入社會之後,雖然各有自己的工作,但仍持續參加各種社會運動。

或許是機緣巧合,今年一月下旬到MST設於聖保羅的國際學校NEFF(Escola Nacional Florestan Fernandes)參加巴西農民之路(Via Campesina)的年會時,接觸到更多的學生團體,其中一位同樣來自Belo Horizonte的學生Samuel Scar Poni,於會後邀我到Minas Gerais北方的大城市Montes Claros,讓我有機會可以就近觀察巴西學運社團的組訓活動,見識巴西大學生的活力與訓練的操作模式。

我跟Samuel坐了十七個小時的巴士到Montes Claros,再到Montes Claros東方約一百公里一個叫Jequitai的小鎮的一所學校,那裡正在進行一場來自Minas Gerais州各大學社團的聯合組訓營隊(EIV, Estágio Interdisciplinar Vivencia),有八十多位來自全州不同大學系所、不同社團的學生參與,這已是他們第七屆的營隊,在這為期四天的營隊集訓活動之後,再「下鄉」到MST的各個佔領區(acampamento ou assentamento)進行為期十二天的生活體驗與實習。

在營隊期間,學生們就集體在教室打內地舖,床墊與食物及一些布置道具大多從MSTMontes Claros分部那邊載來的(活動結束時,還得僱大卡車來搬運,整整一大卡車裝得滿滿的,真的很難想像)。那間學校沒有浴室,不像在ENFF那麼舒適,浴室就在廁所後面的空地臨時用黑色的塑膠布圍起來一個空間給女生用,而男生則是在旁邊露天洗澡。碰到晚上下雨,在雨中洗冷水澡的滋味還真的不太好受。

MST的工作者Nei花了一天的時間跟學生們講解MST的運動與組織架構,聽學跟我說,每個佔領區內會以家戶為單位,基本上每十戶組成一個grupo(若是人數較多的佔領區可能會增加grupo的人數),每三個grupo推選一位代表參與地區的會議,三個地區形成區域組織,再由區域組織推派代表參加州的的會議,而每州則推派兩名代表參加全國會議。但除了由農民代表之外,還有指導系統,一個佔領區通常有二位組織指導員與兩位部門指導員(生產與健康),指導系統也有權利參與會議。


Belo Horizonte負責三月世界婦女運動(MMM , Marcha Mundial dos Mulheres)Bernatede也去上了一天的課,談婦女運動,談反對家庭暴力等議題,不少女同學在討論時,邊說邊掉眼淚,甚至哽咽到說不出話來。許多男學生為了以行動表示支持婦女運動,還特 別改穿裙子,而「sem feminismonão a socialismo(沒有女性主義,就沒有社會主義)的口號不時從課堂上傳出;今年適逢三八婦女節一百週年,MMM計劃今年婦女節在聖保羅號召三千名婦女,在聖保羅以十天的時間(三月八日到十八日)舉行一百公里的大遊行,每天走十公里(因為只限女性參加,不然我也好想去看看)

在學生的營隊活動中,口號與「mística(神祕的)是最熱鬧的。他們以很有節奏同時搭配動作高喊「estudantes sendo povo construindo alternativas de poder popular(學生和人民,打造人民力量的另類選擇)時,氣勢非常動人。至於mística可說是他們整個營隊的重頭戲,尤其在最後兩天活動中的mística,一動一靜把所有學生的情緒帶到最高昂與感性收場。原來兩組學生幹部不時鎖在兩間教室,神秘兮兮的籌劃他們的mística,成效果然不凡。

我問Samuel到底要搞什麼,但他什麼也不說,只能幫他一起在小廣場上搭蓋一座小草寮、作擔架,之後他找我到學校外面去試鞭炮的威力,我大概猜得出他們要演無地農民營地被大地主攻擊、放火燒的情境,但到了晚上活動開始之後,我還是被他們的創意與瘋狂嚇了一大跳。mística一開始,所有的學生都被要求赤腳、用衣服把雙眼矇起來,然後由工作人員引導所有的人手牽手緩緩的繞到廣場上,Benho吹著笛子引路,其他人忙著在沿途澆水,或舖上泥土與樹葉,讓學生用雙腳感受土地不同的環境變化,整個過程寂靜無聲。

當所有的人都走到廣場定位之後,Samuel開始到處放鞭炮,那種爆炸聲很大的單響炮,聲勢真的很嚇人,其他的工作人員開始四處走動哭喊打死人了,尤其是Amada的哭喊聲真的很逼真,效果太棒了,而Samuel真的很瘋狂,鞭炮丟得離學生很近,最後他向草寮灑汽油,點火那剎那間,火勢沖天,讓我嚇了一大跳。Amada繼續不斷的哭嚎,聲音都快啞了,四位工作人員化身死者躺在廣場上,其他工作人員則點起蠟燭在死者身旁啜泣,一切又慢慢平靜下來,當音樂慢慢響起。

所有學生拿下矇眼的衣物,看看場景都有點呆了,一位女生開始喊口號,那種用盡全身力氣的呼聲,讓在場的所有的人都跟著高聲呼應。此時,Samuel又換一個角色,他拿著MST的大旗走向廣場中央,所有的人都慢慢向旗幟靠攏,去握旗桿,人高馬大的Samuel被圍在中央,換他舉旗高呼口號,聲勢真是驚人,而在場的學生也都情緒激昂的同呼口號,八十幾個人的聲音勝過幾百人,我想學校附近的住家也許都被嚇一跳吧,可以聽到附近傳來許多狗吠的聲音。活動就在這個高潮中結束,每學生一個個互相擁抱,場面氣氛真的很感人。

而最後一天,沒有任何火爆的場面,完全以感性為訴求,下午MSTRouso負責介紹他們安排學生要去的各個佔領區的狀況,不斷傳出笑聲。之後,每個去佔領區的學生額頭上貼一個紙條,再由學生在人群中,一個一個去找同伴,為同伴將紙條貼到要去的佔領區上;晚上的mística以種子(samente)為主題,大伙圍在廣場上,廣場中央用各團體的旗幟圍成一個圓,中心點放著一個裝著各種種籽的竹笞。先是一個唸了首詩說一些話,他把種子灑在一些旗幟上,再抓一把走到一位學生面前,將種籽交在他手上,說了句感性的話與擁抱,再由那學生灑種籽、 傳遞種籽給其他人,就在如此感性的種籽傳遞中結束整個營隊活動。

在活動結束之後,大伙圍坐在上課的大堂上,觀看這幾天活動照片配上音樂的投影片,等著來接學生去佔領區的巴士。

在學生時代,也參加過不少營隊,但跟在這裡看到的相比,實在差很大。這裡的運動傳統,很注重同伴之間的情感,其中最重要的元素就是mística,他們透過mística這個重要的媒介,讓每個參與者在腳本形成的討論過程中、在每個角色扮演中,把認知與行動結合在一起以戲劇的方式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同時每個mística總會有各種的設計企圖把在場的觀眾都拉進來,即使是最簡單的喊口號,沒有讓人有所感動、產生共鳴,是很難讓人產生可以牽引全身力氣的呼喊的。

後記

營隊結束後,我和十餘位留下來善後的學生在學校逗留了一天,才回到Montes Claros,在一棟學生住的地方停留二天,準備前往BahiaSalvador去看看世界社會論壇到底長得怎麼樣,要去巴士車站時,沒看到Samuela的人影,原來趕去一個佔領區,因為一位女學生在佔領區被蚊子叮得很慘,又不斷嘔吐,他趕過去協助處,不能跟他當面說再見,實在有點遺憾;城鄉的差距的確很大,知識份子與無地農民的差距也很大,希望蚊子不會叮走那個小女生的革命意志;想到下鄉的小塔,希望她平安無事。

2 Comments:

Blogger carloschiu said...

明賢,

我是以前苦勞網的皇財, 我到巴西八年多了, 這幾天從苦勞網看到你還在巴西"流浪", 如果有空路過聖保羅的話, 歡迎來做客

March 1, 2010 at 11:32 AM  
Blogger Arren said...

太棒了,寫個e-Mail給我吧:lin54120@gmail.com
我目前在BH,有位朋友剛到聖保羅,或許需要幫忙
若有機會到聖保羅,要怎麼找你呢?

March 26, 2010 at 9:0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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